伦敦金交所的电子屏上，黄金价格像条慵懒的蛇，在每盎司1200美元附近盘桓。杨泽东盯着电脑屏幕，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着，节奏与K线图的波动莫名合拍。小楼里很安静，只有键盘敲击声和黄婷偶尔打电话的声音——她正在和纽约的分析师核对最新的非农数据。

“美联储加息预期又升温了，”黄婷挂了电话，把一份报告推到杨泽东面前，“今晚的美元指数怕是要涨，黄金可能还得往下探探。”

杨泽东扫了眼报告，上面的数字密密麻麻，却没能撼动他眼里的平静。团队组建已经一年，这一年里，他们几乎没动过手。15亿资金躺在瑞士联合银行的账户里，像头蛰伏的巨兽，只在偶尔的套利交易里伸伸爪子，赚点“零花钱”。

“正常波动。”他把报告推回去，“加息预期喊了大半年，市场早就消化得差不多了。”

向杨突然喊道：“泽东哥，你看这个！”他的屏幕上跳出一条新闻，标题是“全球央行增持黄金储备，创五年新高”。

杨泽东凑过去，目光在新闻上停留了片刻。俄罗斯央行增持了100吨，中国央行悄悄买了50吨，连一向保守的日本央行都出手了……这些信息像散落的珠子，被他用无形的线串了起来。

“藏金潮开始了。”他低声说。

老马端着茶杯过来，往屏幕上瞟了一眼：“央行买黄金，跟咱们小老百姓有啥关系？”

“关系大了。”黄婷接过话头，手指点着新闻里的数字，“央行是市场上最大的买家，他们持续增持，说明对美元信心在降。这就像一群大象悄悄往一个水池里走，水面看着平静，底下早就暗流涌动了。”

杨泽东没说话，起身走到世界地图前。地图上，除了用红笔圈出的黄金产区，还贴着密密麻麻的便签：“美国国债收益率曲线倒挂”“欧洲难民危机升级”“英国脱欧谈判陷入僵局”……这些都是他让团队搜集的“风险点”。

他知道，黄金这东西，平时温吞水，可一旦风险事件爆发，就会变成脱缰的野马。2008年金融危机时，黄金一年内涨了40%；2011年欧债危机，直接冲上了1900美元的高位。现在这些便签上的风险，任何一个引爆，都可能成为黄金的催化剂。

“向杨，”他回头喊道，“把过去二十年黄金与地缘政治风险的相关性模型调出来，我要看具体数据。”

“好嘞！”向杨手指翻飞，屏幕上很快跳出一张复杂的图表，红色的曲线代表黄金价格，蓝色的柱状图代表全球风险事件发生频率，两条线在关键时刻惊人地重合。

杨泽东盯着图表，突然问：“如果……我是说如果，发生全球性的公共卫生事件，黄金会怎么走？”

团队里的人都愣了一下。公共卫生事件？这和黄金有什么关系？

黄婷皱着眉思考：“历史数据里这种案例不多……2003年非典时，黄金短期波动不大，但如果是全球性的，影响供应链、冲击全球经济，可能会引发避险情绪，资金会涌入黄金。”

“对，就像恐慌时，人们总会把钱换成最实在的东西。”杨泽东的手指在“全球供应链”几个字上敲了敲，“黄金就是那个‘最实在的东西’。”

老马笑了：“泽东，你这想的也太远了，哪那么容易出全球性的事？”

“宁可信其有，不可信其无。”杨泽东摇摇头，“做我们这行，就得把最坏的情况想在前头。”

从那天起，团队的研究方向多了个“冷门”领域——全球公共卫生数据。向杨开发了新的程序，专门抓取各国疾控中心的报告；黄婷找了医学领域的朋友，了解传染病的传播规律；连老马都开始关注国际航班的客流量——他说，人流动的地方，风险也容易跟着流动。

日子在平静中一天天过，黄金价格依旧在1200美元附近晃悠，偶尔涨个十几美元，又很快跌回来，像在原地踏步。市场上的分析师们开始唱衰，说黄金的“熊市”来了，不少资金撤出了黄金市场，转向了涨势喜人的美股。

小楼里却越来越忙。

杨泽东带着团队做了无数次模拟推演：如果中东爆发战争，黄金会涨多少？如果美股崩盘，资金会有多少流入黄金？如果某国突然宣布降息，美元贬值会带动金价冲到哪个位置？他们甚至计算了不同情况下，建仓的最佳时机和仓位比例，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。

“这是我们的‘作战地图’。”杨泽东把一沓厚厚的推演报告钉在墙上，“什么时候冲锋，什么时候撤退，这里都写着。”

团队里的人渐渐明白，杨泽东不是在等“机会”，而是在等“信号”。就像猎人在草丛里潜伏，不是漫无目的地等，而是盯着猎物的脚印、粪便、甚至风吹草动，计算着它下一次出现的时间和路线。

期间不是没有诱惑。有次欧洲央行突然宣布量化宽松，黄金一天之内涨了30美元，团队里有人建议“小赚一笔”，被杨泽东否决了。

“这只是小浪花，”他指着K线图，“我们要等的是海啸。”

他的冷静像块冰，浇灭了团队里的浮躁。大家渐渐习惯了这种“蛰伏”，每天分析数据、完善模型、跟踪风险点，像打磨武器的士兵，虽然不知道战争何时爆发，却相信自己手里的枪一定是最准的。

磨合也在悄然发生。

一开始，团队里的人各有各的脾气：黄婷傲气，听不得外行指挥；向杨内向，开会时总躲在角落；老马爱抽烟，弄得会议室乌烟瘴气。杨泽东没去调和，只是定下一条规矩：“对事不对人，谁的方案能赚钱，就听谁的。”

有次黄婷的分析报告出了个数据错误，导致模拟交易亏损，她红着脸准备道歉，杨泽东却让向杨把错误标出来，在会上集体讨论怎么避免类似问题。从那以后，黄婷的报告里再也没出现过纰漏。

向杨开发的系统曾被黑客攻击，数据差点丢失，是老马托以前跑船时认识的朋友，找了个顶尖的网络安全专家帮忙解决的。事后向杨红着脸给老马递了包烟，虽然老马还是爱抽自己的旱烟，却把那包烟揣在了兜里。

他们像一群原本独来独往的狼，渐渐学会了配合。黄婷的宏观分析、向杨的技术支持、老马的物流保障，还有风控员的风险预警、信息员的情报搜集……每个人的优势都被放大，短板被同伴补上，形成了一个严丝合缝的整体。

这天晚上，杨泽东加完班，发现小楼里只剩下他一个人。窗外的月光很好，照在墙上的“作战地图”上，那些密密麻麻的推演数据像繁星。他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，翻开抽屉，里面放着三样东西：那块干红薯、老周的笔记本，还有一张姐姐的照片——是他去年回家时拍的，姐姐站在县城新房的小区里，笑得眼角堆起了皱纹。

他拿起照片，手指轻轻拂过姐姐的脸。这一年，他给家里寄了不少钱，让姐姐请人把院子打理得漂漂亮亮，还买了台大电视，可他知道，姐姐最盼的还是他能常回去。

“快了。”他对着照片轻声说，“等这一仗打完，我就回去陪你。”

把照片放回抽屉时，他的手指触到了老周的笔记本。翻开最后一页，“乱世藏金”四个字在月光下格外清晰。他突然有种预感，老周说的“乱世”，可能真的要来了。

手机在这时响了，是向杨发来的信息：“泽东哥，刚收到世卫组织的通报，东南亚出现不明原因肺炎病例，已造成5人死亡。”

杨泽东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。他起身走到电脑前，调出向杨开发的公共卫生数据模型，输入病例数量、传播范围、致死率……模型很快给出了预测：如果控制不力，三个月内可能扩散至全球。

他盯着屏幕上的预测结果，手指在桌面上敲得越来越快。

蛰伏了一年，猎物的脚印终于出现了。

他拿起手机，给团队所有人发了条信息：“明早八点，全员开会。”

窗外的月光依旧平静，小楼里却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。那15亿资金像头蓄势待发的巨兽，即将挣脱枷锁，扑向它等待已久的猎物。

而杨泽东知道，属于他们的风暴，要来了。